南岐在秦蜀山谷中,其水甘而不良,凡饮之者辄病瘿,故其地之民无一人无瘿者。及见外方人至,则群小妇人聚观而笑之曰:“异哉,人之颈也!焦而不吾类!”外方人曰:“尔垒然凸出于颈者,瘿病之也,不求善药去尔病,反以吾颈为焦耶?”笑者曰:“吾乡之人皆然,焉用去乎哉!”终莫知其为丑。
南岐人之瘿。明代。刘元卿。 南岐在秦蜀山谷中,其水甘而不良,凡饮之者辄病瘿,故其地之民无一人无瘿者。及见外方人至,则群小妇人聚观而笑之曰:“异哉,人之颈也!焦而不吾类!”外方人曰:“尔垒然凸出于颈者,瘿病之也,不求善药去尔病,反以吾颈为焦耶?”笑者曰:“吾乡之人皆然,焉用去乎哉!”终莫知其为丑。
应谐录 · 争雁。明代。刘元卿。昔人有睹雁翔者,将援弓射之,曰:“获则烹。”其弟争曰:“舒雁烹宜,翔雁燔宜。”竞斗而讼于社伯。社伯请剖雁烹燔半焉。已而索雁,则凌空远矣。今世儒争异同,何以异是。
应谐录 · 盲苦。明代。刘元卿。有盲子道涸溪,桥上失坠,两手攀楯,兢兢握固,自分失手必堕深渊矣。过者告曰:“毋怖,第放下,即实地也。”盲人不信,握楯长号,久之,力惫,失手坠地。乃自哂曰:“嘻!早知即实地,何久自苦耶!”夫大道甚夷。沉空守寂,执一隅以自矜严者,视此省哉!
应谐录 · 讲学。明代。刘元卿。两人相诟于衢。甲曰:“你欺心。”乙曰:“你欺心。”甲曰:“你没天理。”乙曰:“你没天理。”阳明先生闻之,谓门弟子曰:“小子听之,两人谆谆然讲学也。”门人曰:“诟也,焉为学?”曰:“汝不闻乎?曰‘心’,曰‘天理’,非讲学而何?”曰:“既讲学,又焉诟?”曰“夫夫也,惟知求诸人,不知反诸已故也。”
应谐录 · “万”字。明代。刘元卿。汝有田舍翁,家资殷盛,而累世不识之乎。一岁,聘楚士训其子。楚士始训之搦管临朱,书一画训曰“一”字,书二画训曰“二”字,书三画训曰“三”字。其子辄欣欣然掷笔,归告其父曰:“儿得矣,儿得矣,可无烦先生,重费馆穀也,请谢去。”其父喜而从之。具币谢遣楚士。逾时,其父拟征召姻友万氏姓者饮,令子晨起治状,久之不成。父趣之,其子恚曰:“天下姓字夥矣,奈何姓万?自晨起至今,才完五百画也。”初机士偶一解,而即訑訑自矜有得。殆类是已。
应谐录 · 猫号。明代。刘元卿。乔奄家畜一猫,自奇之,号于人曰“虎猫。”客说之曰:“虎诚猛,不若龙之神也,请更名曰‘龙猫’。”又客说之曰:“龙固神于虎也,龙升天,须浮云,云其尚于龙乎,不如名曰‘云’。”又客说之曰:“云霭蔽天,风倏散之,云故不敌风也,请更名曰‘风’。”又客说之曰:“大风飙起,维屏以墙,斯足蔽矣,风其如墙何?名之曰‘墙猫’可。”又客说之曰:“维墙虽固,维鼠穴之,墙斯圮矣!墙又如鼠何?即名曰‘鼠猫’可也。”东里丈人嗤之曰:“噫嘻!捕鼠者故猫也,猫即猫耳,胡为自失其本真哉?”
应谐录 · 悦谀。明代。刘元卿。粤令性悦谀,每布一政,群下交口赞誉,令乃欢。一隶欲阿其意,故从旁与人偶语曰:“凡居民上者,类喜人谀,惟阿主不然,视人誉篾如耳。”其令耳之,亟召吏前,抚膺高蹈,嘉赏不已,曰:“嘻,知余心者惟汝,良吏哉!”自是昵之有加。
应谐录 · 吃女。明代。刘元卿。燕人育二女,皆謇极。一日,媒氏来约婚。父戒二女曰:“慎钳口勿语,语则人汝弃矣。”二女唯唯。既媒氏至,坐中忽火爇姊裳,其妹期期曰:“姊而裳火矣。”姊目摄妹,亦期期言曰:“父属汝勿言,胡又言耶?”二女之吃卒未掩,媒氏谢去。
应谐录 · 多忧。明代。刘元卿。沈屯子偕友入市,听打谈者,说杨文广围困柳州城中,内乏粮饷,外阻援兵“。蹙然踊叹不已。友拉之归,日夜念不置。曰:“文广围困至此,何由得解。”以此邑邑成疾,家人劝之相羊埛外,以纾其意。又忽见道上有负竹入市者,则又念曰:“竹末甚锐,衢上行人必有受其戕者。”归益忧病。家人不得计,请巫。巫曰:“稽冥籍,若来世当轮回为女人,所适夫姓麻哈,回彝族也,貌陋甚。”其人益忧,病转剧。姻友来省者,慰曰:”善自宽,病乃愈也。“沈屯子曰:“若欲吾宽,须杨文广围解,负竹者抵家,又麻哈子作休书见付,乃得也。”夫世之多忧以自戕者,类此也夫。
应谐录 · 贱售。明代。刘元卿。上元姚三老赀甲闾右,尝买别墅,其中有池亭,假山皆太湖怪石。一日狂客王大痴来游,酌池上,酒酣,大痴曰:“翁费直几何?”曰:“费千金。”大痴曰:“二十年前,老夫曾觞咏于此,主人告我费且万金,翁何得之易邪?”三老曰:“我谋之久矣,其孙子无可奈何,只得贱售。”大痴曰:“翁当效刻石平泉,垂戒子孙,异时无可奈何,不宜贱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