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春易去,甚春却向扬州住。微雨,正茧栗梢头弄诗句。红桥二十四,总是行云处。无语,渐半脱宫衣笑相顾。
金壶细叶,千朵围歌舞。谁念我、鬓成丝,来此共尊俎。后日西园,绿阴无数。寂寞刘郎,自修花谱。
侧犯·咏芍药。宋代。姜夔。 恨春易去,甚春却向扬州住。微雨,正茧栗梢头弄诗句。红桥二十四,总是行云处。无语,渐半脱宫衣笑相顾。金壶细叶,千朵围歌舞。谁念我、鬓成丝,来此共尊俎。后日西园,绿阴无数。寂寞刘郎,自修花谱。
正怨恨春光易去之时,却目睹芍药开放,为什么这春色会移住扬州?微雨之中,在浮云飘过的二十四桥周围,芍药吐出如茧似栗的花蕾,仿佛在捉笔写诗。芍药默默不语,宛如美女脱掉宫装含情微笑。
椭圆形似金色酒壶的花叶与千万株艳丽的花朵,被载歌载舞的赏花人群所包围。谁会想到我,两鬓已经斑白,来此地赏花饮酒。待到春尽夏来,名园绿肥红瘦之时,我愿意默默无闻地为芍药编修花谱。
侧犯:词牌名。词的“犯调”中,凡以宫犯羽的,称为“侧犯”。创自北宋周邦彦。双调七十七字,仄韵格。
茧栗:本言牛犊之角初生,如茧如栗,见《礼记·五制》。此借用以言花苞之小。
红桥二十四:二十四桥为古代扬州名胜。
半脱宫衣:这里借指花开一半。宫衣,原指宫女的服装。
金壶:酒器。这里指硕大的黄色花朵。
尊俎(zǔ):古代盛酒肉的器皿。这里指饮酒。尊,盛酒器;俎,置肉之几。
西园:此处泛指园林。
花谱:据《宋史·艺文志》记载,刘攽著有一卷《芍药谙》。
这是一首吟咏芍药风情,描写扬州景物的咏物词。是公元1202年(宁宗嘉泰二年),他重游扬州,已人到中年,时值暮春,芍药盛开,歌舞满城,词人置身于名花倾国之中,顿生迟暮之感。这就是《侧犯·咏芍药》的缘起。
开头“恨春易去”四字笼罩全篇,是命意所在。“甚春却向扬州住”,用疑问的语气表现出对比之意和咏叹之情。暮春时节,花事渐阑,别的地方已是春色无多,而在扬州,春意独多,春天好像对这座美丽繁华的城市有着特殊的感情,故而迟迟不愿离去。“微雨,正茧栗梢头弄诗句”。茧栗,本言牛犊之角初生,如茧如栗,见《礼记·五制》。任渊注黄庭坚《广陵早春》诗“红药梢头初茧栗”句,谓“此借用以言花苞之小”。白石此句即本于黄诗。此刻,细雨如烟,芍药枝头的蓓蕾,吮吸甘霖,生机勃发,孕育着醉人的诗意。“弄”字下字极工。“红桥二十四”,指扬州的风流名胜二十四桥,桥边芍药弥望。“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至北宋已仅存七桥(沈括《梦溪笔谈》卷三注),此言其多而已。红桥、碧水、明月、名花、美人,加上那仙乐一般的箫声,多么令人神往!“总是行云处”似借宋玉《高唐赋》中楚王梦与巫山神女相会的故事来描写仕女如云,从而给红桥一带涂上一层玫瑰色的浪漫光彩。以下由写人采用比拟的手法写芍药的曼妙风情:“无语,渐半脱宫衣笑相顾。”芍药的蓓蕾在雨露的滋润和游人的瞩目下,悄悄地开放了。她们半裹红妆,微露笑靥,深情地顾盼着来来往往的观赏者(包括词人自己)。此句写芍药之有情,正人之有情也。此视《扬州慢》“念桥边江药,年年知为谁生?”何如?此句之妙,可与周邦彦咏蔷薇“长条故惹行客,似牵衣待话,别情无极”(《六丑》相媲美)。句意隐含着我已无福消受的意思,为下片写自己迟暮之悲张本。
“金壶细叶”展示的是盛开的芍药。硕大的金红色花朵,衬以细密的绿叶,显得分外明艳惊人。“千朵围歌舞”美貌的女郎在花丛中尽情地唱着、跳着,应和春的旋律。这声色交融、春情激荡的场面,顿时勾起词人的迟暮之感。“谁念我鬓成丝”化用“红药梢头初茧栗,扬州风物鬓成丝”(黄庭坚《广陵早春》)之句,扬州风物虽好,无奈自己已两鬓斑白,置身于粉红黛绿之间,显得多么地不相称。白石布衣清客一生,多依名公臣卿,但生性孤傲,不合众流。故词中每于众人欢乐之际反写己之清苦寂寞。他如《庆宫春》,本是四人同游,偏写出“老子婆娑,自歌自答”;《鹧鸪天》写赏灯之乐,偏写出自己“少年情事老来悲”。结末以刘攽自况。据《宋史·艺文志》记载,刘攽的著述除《彭城集》、《公非先生集》等外,还有一卷《芍药谱》,可惜已经失传。“后日西园,绿阴无数。寂寞刘郎,自修花谱”,意思是说:待到春尽夏来,名园绿肥红瘦之时,我愿意默默无闻地为芍药编修花谱。此与苏轼《贺新郎》“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同一意境。“寂寞”二字,与“自”字相映合,充满苦涩滋味,映现出类似“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凄凉心境,读来倍觉情深意切。
昔人评论姜词,认为清远空灵是其基本特色。张炎说:“词要清空,不要质实。清空则古雅峭拔;质实则凝涩晦昧。姜白石词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词源》卷下)姜词之所以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原因在于作者有着丰富的美感经验,能够在感受、记忆、思考、想象等心理活动的基础上进行联想,然后选用清新秀逸的言辞,把它化作动人的意象。这类意象或意境总有些迷离恍惚,如水中之月镜中之花。唯其如此,言外之意,画外之境才更加繁富,更加耐人寻味。这首词就大量采用比拟、双关的修辞手法,以物拟人,写物兼写人。物与人犹形与影,若合若离,显得明明丽丽而又影影绰绰。遗其形而得其神。像“无语,渐半脱宫衣笑相顾”,以多情的人来比拟无情的花,以人的情态来表现花的容貌,妙不可言。联系上文“微雨,正茧栗梢头弄诗句”,前者描述欲放未放的花苞,这里展示已开但未全开的花朵。而联系下文“金壶细叶,千朵围歌舞。谁念我,鬓成丝,来此共尊俎”,写花之外,又分明是在写人,由扬州风物写到扬州风情,从而勾出“鬓成丝”的迟暮之感。这样,就大大丰富了作品“恨春易去”的命意。遗貌取神,离形得似,这大概就是构成清空高远境界的一种有效手段。
姜夔还惯于采用避实就虚、提空写景的方法。例如芍药枝头的蓓蕾,在春雨的催发下迅速膨大,不断发生变化。那过程,那状态,极其微妙,无法实言。在姜夔的笔下,它表现得非常简洁,也非常生动:“微雨,正茧栗梢头弄诗句。”“弄诗句”是酝酿诗情的意思,它确乎比较抽象,没能把花苞受雨后迅速发育成长的状况具体地显示出来,但却深刻地揭示出变化的微妙以及含蕴其间、难以言说的诗意美。
姜夔,南宋文学家、音乐家。人品秀拔,体态清莹,气貌若不胜衣,望之若神仙中人。往来鄂、赣、皖、苏、浙间,与诗人词家杨万里、范成大、辛弃疾等交游。庆元中,曾上书乞正太常雅乐,他少年孤贫,屡试不第,终生未仕,一生转徙江湖,靠卖字和朋友接济为生。他多才多艺,精通音律,能自度曲,其词格律严密。其作品素以空灵含蓄著称,有《白石道人歌曲》等。姜夔对诗词、散文、书法、音乐,无不精善,是继苏轼之后又一难得的艺术全才。
岩桂无人也自芳,月宫仙子道家妆。
露溥仙掌三秋色,风动枝头十里香。
先世栽培虽地僻,近年卜筑发天藏。
后堂元有文犀贵,可但腰金照地光。
和木犀。宋代。虞俦。 岩桂无人也自芳,月宫仙子道家妆。露溥仙掌三秋色,风动枝头十里香。先世栽培虽地僻,近年卜筑发天藏。后堂元有文犀贵,可但腰金照地光。
制作参易经,不用草玄准。
眼空天壤间,谁得并捷敏。
鸿文翻水就,未省苦吟吻。
齐梁逮陈隋,众作付一哂。
南国容本冶,西子发更鬒。
混然真天成,宁复分域畛。
飞上青云端,秋空击鹰隼。
岂唯持荷橐,已复班玉笋。
虽未究所长,要亦摅素蕴。
大手秉纶綍,至音发簴簨。
嗟予堕诗穷,政坐无铅粉。
数奇只自怜,多忤谁汲引。
有赋难逐贫,无诗不招隐。
明公独深怜,不嫌边幅窘。
谓虽敝帚如,或可充贡箘。
恃此以无恐,枚皋穷久忍。
傥复念菅蒯,庶免辱荆槿。
次韵奉酬刑部王嘉叟侍郎书戏彩集后。宋代。喻良能。 制作参易经,不用草玄准。眼空天壤间,谁得并捷敏。鸿文翻水就,未省苦吟吻。齐梁逮陈隋,众作付一哂。南国容本冶,西子发更鬒。混然真天成,宁复分域畛。飞上青云端,秋空击鹰隼。岂唯持荷橐,已复班玉笋。虽未究所长,要亦摅素蕴。大手秉纶綍,至音发簴簨。嗟予堕诗穷,政坐无铅粉。数奇只自怜,多忤谁汲引。有赋难逐贫,无诗不招隐。明公独深怜,不嫌边幅窘。谓虽敝帚如,或可充贡箘。恃此以无恐,枚皋穷久忍。傥复念菅蒯,庶免辱荆槿。
春尽芜城天一涯,白榆生荚柳生花。
满川战骨知谁罪,深属来人戒覆车。
三月晦日登丰州故城。宋代。司马光。 春尽芜城天一涯,白榆生荚柳生花。满川战骨知谁罪,深属来人戒覆车。
匡山报无恙,逐客且盘桓。天地终难快,风霜稍见宽。
瀑飞千嶂晓,峡隐万松寒。不分吴明府,犹能寄一官。
答吴明卿 其一。明代。王世贞。 匡山报无恙,逐客且盘桓。天地终难快,风霜稍见宽。瀑飞千嶂晓,峡隐万松寒。不分吴明府,犹能寄一官。
我昔避地吴阊居,是时太史八十余。何人不爱虎头画,若个能轻龙爪书。
两郎亭亭两玉立,无论箕裘世谁及。倏忽流光一弹指,仲君最少今八十。
停云馆头谡谡风,见君再见太史公。墨池流出天地派,彩笔补尽烟霞功。
衰劣惭余比蒲柳,辱君父子呼小友。拟向洪崖借一瓢,君当满贮长春酒。
赠休承八十。明代。王世贞。 我昔避地吴阊居,是时太史八十余。何人不爱虎头画,若个能轻龙爪书。两郎亭亭两玉立,无论箕裘世谁及。倏忽流光一弹指,仲君最少今八十。停云馆头谡谡风,见君再见太史公。墨池流出天地派,彩笔补尽烟霞功。衰劣惭余比蒲柳,辱君父子呼小友。拟向洪崖借一瓢,君当满贮长春酒。
寄语生平友,暌违情若何。每斟樽内酒,常忆醉时歌。
大赋相如巧,新诗子建多。幸烦传数纸,且欲恣吟哦。
寄南斋诸君兼简牧之公远。宋代。毕仲游。 寄语生平友,暌违情若何。每斟樽内酒,常忆醉时歌。大赋相如巧,新诗子建多。幸烦传数纸,且欲恣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