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庵梦忆 · 卷七 · 冰山记

陶庵梦忆 · 卷七 · 冰山记
魏珰败,好事者作传奇十数本,多失实,余为删改之,仍名《冰山》。城隍庙扬台,观者数万人,台址鳞比,挤至大门外。一人上,白曰:“某杨涟。”口口谇嚓曰:“杨涟!杨涟!”
声达外,如潮涌,人人皆如之。杖范元白,逼死裕妃,怒气忿涌,噤断嚄唶。至颜佩韦击杀缇骑,叫呼跳蹴,汹汹崩屋。
沈青霞缚橐人射相嵩,以为笑乐,不是过也。是秋,携之至兖,为大人寿。一日,宴守道刘半舫,半舫曰:“此剧已十得八九,惜不及内操菊宴、及逼灵犀与囊收数事耳。”余闻之,是夜席散,余填词,督小傒强记之。次日,至道署搬演,已增入七出,如半舫言。半舫大骇异,知余所构,遂诣大人,与余定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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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贤被查处后,好事者写了十几本有关魏忠贤的传奇,大多失实,我删改为戏剧,仍然取名为《冰山》。城隍庙即将上演这出戏,有好几万人前来观看,从戏台下一直挤到大门外。有一个演员上台后说:“我是杨涟。”人人口中高喊道:“杨涟!杨涟!”呼声如潮水涌动,传到了庙外。百姓们看待魏忠贤杖打范元白、逼死裕妃等情节时,就咬牙切齿、怒气高涨。等到颜佩韦击杀锦衣卫校尉,看戏的人就大叫着跳起来,气势汹汹几乎将房子震塌。沈青霞扎纸人诅咒奸相严嵩,以此作为谈资,这也不是过分的事情。同年秋天,我为了给父亲祝寿就把这出戏带到了究州。这天,家里宴请守道刘半舫,刘半舫说:“这部剧已将魏忠贤的恶事说出十之八九了,可惜不如宦官操菊宴,以及逼人交出灵犀与收香囊几件事。”我听说之后,当天夜里宴席散去之后就开始重新填词,并亲自监督小戏童卖力记忆新戏词。第二天到道署演出时,按刘半舫所说,剧本已经增加到七出戏了。刘半舫对此十分惊异,知道是我写的,于是转告我父亲,说是要与我交好。

张岱

张岱(1597年~1679年)又名维城,字宗子,又字石公,号陶庵、天孙,别号蝶庵居士,晚号六休居士,汉族,山阴(今浙江绍兴)人。寓居杭州。出生仕宦世家,少为富贵公子,精于茶艺鉴赏,爱繁华,好山水,晓音乐,戏曲,明亡后不仕,入山著书以终。张岱为明末清初文学家、史学家,其最擅长散文,著有《琅嬛文集》《陶庵梦忆》《西湖梦寻》《三不朽图赞》《夜航船》等绝代文学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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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处都非外物成,自看不解自心情。谈诗舞著忘垂老,听梵悲来感宿生。

半口尚沾曾戒酒,终身拌别旧居城。人家积谷尘皆满,独扫明窗花里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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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书满两番求,千里重来我更羞。

薄世告人难启口,小官何事不担忧。

知心唯有长天月,把酒还思故国秋。

只待菊花开遍了,半蓑寒雨上轻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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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冉流年年历新,仲春春日未盈旬。何为万里青云士,来问双峰白发人。

诗思雅惊含老格,风神清爽惜芳辰。况闻傲令陶元亮,蜡屐须来与我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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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管妖弦朝暮闻,翠帘下应当垆君。叫呼枭卢一百万,砍削兕脯三千斤。

孔座嘉客每日满,杨园细草何须耘。夜长秉烛可为乐,春色三分未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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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蓬莱山上客,为管春风归不得。今年更是春来迟,江南未寄梅花枝。

探春童子青霞衣,时时去上青云梯。春风消息苦不远,瑶台瑶水冰霜浅。

蟠桃花在海东边,此花不烦春一点。东风日夜来人间,到时先催草根软。

大都红紫心先动,小桃先觉枝头重。更有纤纤杨柳枝,路傍先得行人弄。

诗翁自爱蟠桃花,鸾鹤不在无云车。城南夜半无酒家,和冰和雪吞月华。

有客笑中携剑去,偷得银瓶与肥羜。诗公两眼看浮云,为管春风不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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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上最高头,无人独少留。

万山皆在下,千里入双眸。

马傍松边立,云从脚底浮。

倚天一长啸,红日满沧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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薙草开三径,巢林喜一枝。地宽留种竹,泉浅欲开池。

紫阁当疏牖,青松入坏篱。从今安僻陋,萧相是吾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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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久渐生愁。知为音书苦未收。此际多情应盼我,凝眸。

带得啼痕上小楼。

举止忒风流。只在城南绿水头。咫尺蓝桥重欲见,无由。

两地相思甚日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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