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客愁闻归路遥,眼明飞阁俯长桥。
贪看白鹭横秋浦,不觉青林没晚潮。
余生欲老海南村,帝遣巫阳招我魂。
杳杳天低鹘没处,青山一发是中原。
澄迈驿通潮阁二首。宋代。苏轼。 倦客愁闻归路遥,眼明飞阁俯长桥。贪看白鹭横秋浦,不觉青林没晚潮。余生欲老海南村,帝遣巫阳招我魂。杳杳天低鹘没处,青山一发是中原。
倦居他乡之人听到归乡之路遥远正怀着愁绪独自行走,突然发现眼前有一座高阁俯视着跨水长桥。
我的视线正迷恋地随着一队白鹭在秋浦上飞翔而移动,不知不觉中晚潮悄然而退,只剩一片青葱的树林渐入暮色之中。
我余生已无多,势必将老死在这偏僻的海南荒村了,天帝该会派遣巫阳来召还我的游魂吧。
高飞的鹘鸟逐渐消逝在广漠天空与苍莽原野的相接之处,而地平线上连绵起伏的青山犹如一丛黑发,那里可正是中原故地啊!
澄迈驿:设在澄迈县(今海南省北部)的驿站。通潮阁:一名通明阁,在澄迈县西,是驿站上的建筑。
贪看:白鹭在秋浦上飞翔,视线久久追随着白鹭移动。
帝:天帝,巫阳:古代女巫名。这里借天帝以指朝廷,借招魂以指召还。
杳杳:这里有无影无声的意思。鹘:一种鸟鹰。中原:可用来泛指故国河山。
宋哲宗元符三年(1100)五月,苏轼受命自儋州(今属海南)移廉州(今广西合浦县)安置,六月二十日渡海。这两首诗是赴廉州途中离儋耳过澄迈时作作。近人陈迩冬定这组诗为“元符三年在澹州为琼人姜君弼题”(见《苏轼诗词选》注)。
第一首诗描绘登通潮阁所见情景,闲雅的笔触中隐然透出羁旅愁绪。首句“倦客愁闻归路遥”,开门见山地点明诗人的心境和处境。“倦”字令人想见诗人旅途颠沛、神情困顿之态;而“归路”之“遥”,则暗示出漂泊之远,一怀愁绪由此而起。“愁闻”二字下得平淡,却将思乡盼归的心曲表达得十分真切,不管诗人是有所问而“闻”,还是他人无意之言而诗人有心而“闻”,都使人意会到身处偏远之地的诗人内心的落寞、孤寂。他暗自期望:此处离故乡会近一点了吧?但是留心打听,方知归路依然遥远,这给他这个旅客增添了许多倦意和愁绪。
诗人怀着思乡的愁闷心情独自行走,突然眼前一亮:前面有一座飞檐四张的高阁,凌空而起,俯视着跨水长桥。“眼明飞阁俯长桥”点出“通潮阁”之题。“眼明”二字极其准确地写出诗人对突兀而起的通潮阁的主观感受,而且使诗歌的情调由低抑转为豁朗。两句之间的起落变化,显示了诗人开阖自如的大手笔,也表现了诗人对人生磨难所持的乐观态度。正像他在另一首诗中所说:“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六月二十日夜渡海》)把远贬海南视为难得的经历一样,在这里他也不肯让自己的精神就此委顿,而是竭力振作,将内心的愁苦化解开去。眼前这座凌空而起的通潮阁正是以其宏伟之势、阔大之景吸引了诗人的注意力。
诗歌很自然地由抒情转到写景:“贪看白鹭横秋浦,不觉青林没晚潮。”正因为“贪看”,全副身心被自然景色所吸引,故而不觉时光流逝。写得意气悠然闲适,大有与物同化之趣。有意思的是,诗人写白鹭,不用“飞”或“翔”,却着一“横”字,而这“横”字正是诗人匠心独运之所在。首先,“横”字带出一股雄健之势,如同一团浓墨重重地抹在画面上,其气势,其力度,是“飞”或“翔”所不具备的。其次,这一“横”字中,点染了诗人的主观情感,传达出诗人的神情意态:诗人凭栏远眺,“贪看”一队白鹭在秋浦上飞翔,视线久久地追随着白鹭移动,故而有“横”的感觉。若用“飞”或“翔”,则见不出诗人久眺的身影。更妙的是,白鹭“横”于秋浦之上,化动为静。这种“静态”完全是诗人的主观感受,它既与人们观察展现于开阔背景上的运动时所获得的感受一致,暗示出秋浦水天一色,空寥清旷;同时,也是诗人心境之“静”的外现。最后一句用一个“没”字写晚潮,虽然是动态,却也是无声无息,令人不觉其“动”。正是在这至宁至静的境界中,时光悄然消逝,晚潮悄然而退,只有一片青葱的树林映着最后一抹斜辉。而从诗人倚轩凝然不动的身影中,表现出深切的寂寞和一丝莫明的惆怅。
第二首诗着意抒发思乡盼归的心情。诗人从绍圣元年(1094年)被贬出京师,六七年间一直漂泊在惠州、海南等地,北归无期,鬓发染霜,此时悲从中来,发出“余生欲老海南村”的叹息,他说,看来只得在这天涯海角之地度过残生了。然而,这自悲自悯的情感却不能淹没诗人心中执着的期望,他内心深处依然盼望有朝一日遇赦北还,因此第二句写道:“帝遣巫阳招我魂。”诗人在这里巧妙地化用《楚辞·招魂》之意,借上帝以指朝廷,借招魂以指奉旨内迁。诗人就像一个漂泊无依的游魂,苦苦地盼望上帝将它召还。无望已使人痛苦,而无望中的期望,更煎熬着诗人的心。这两句诗中翻腾着一种深沉炽热的情感,分外感人。
怀着强烈的思乡之情,诗人翘首北望,只见“杳杳天低鹘没处,青山一发是中原。”杳杳,形容极远。极目北眺,广漠的天空与苍莽原野相接,高飞远去的鹘鸟正消逝在天际;地平线上连绵起伏的青山犹如一丝纤发,那里,正是中原故乡。这两句以远渺之景抒写对故乡的怀念之情。“天低鹘没”,笔触洗炼,气韵清朗,极具情致。而“青山一发”,用头发丝来比喻天际的青山,更是新鲜别致。黄庭坚曾称赞苏轼的诗“气吞五湖三江”,而此句也显示了苏轼诗特有的磅礴气势。只不过它不是以恢弘之景表现出来,如“峨嵋翠扫空”,而是将壮观之景“化”小,运于股掌之间——“青山一发”。另一方面,“青山一发”又是实写之景。如此雄伟壮观的青山仅仅在地平线上露出一丝起伏的远影,可见青山之遥远,中原之遥远。而这正表明了诗人遐思的悠长。青山在天际时隐时现,宛如发丝若有若无,它牵动着诗人思乡的情愫,勾起诗人执着的期望。
这两首七绝抒写羁旅思乡的愁怀,但前一首以景写趣,韵调清雅悠闲,意趣隽永;而后一首以景写情,笔墨洒脱飘逸,情感炽热绵长。虽写悲伤之怀,却不流于颓唐委顿;画面疏朗,笔力雄放。前人称苏轼诗“清雄”,这两首诗即是。
苏轼(1037-1101),北宋文学家、书画家、美食家。字子瞻,号东坡居士。汉族,四川人,葬于颍昌(今河南省平顶山市郏县)。一生仕途坎坷,学识渊博,天资极高,诗文书画皆精。其文汪洋恣肆,明白畅达,与欧阳修并称欧苏,为“唐宋八大家”之一;诗清新豪健,善用夸张、比喻,艺术表现独具风格,与黄庭坚并称苏黄;词开豪放一派,对后世有巨大影响,与辛弃疾并称苏辛;书法擅长行书、楷书,能自创新意,用笔丰腴跌宕,有天真烂漫之趣,与黄庭坚、米芾、蔡襄并称宋四家;画学文同,论画主张神似,提倡“士人画”。著有《苏东坡全集》和《东坡乐府》等。
风雨渡长淮,波浪何冥茫。两仪混不分,恍若窥洪荒。
舟人贪利涉,片席就空翔。翩翩入烟雾,随风任低昂。
北岸泊水驿,暮雨益淋浪。且喜对官烛,粲烂竟夕光。
雨中渡淮。明代。薛瑄。 风雨渡长淮,波浪何冥茫。两仪混不分,恍若窥洪荒。舟人贪利涉,片席就空翔。翩翩入烟雾,随风任低昂。北岸泊水驿,暮雨益淋浪。且喜对官烛,粲烂竟夕光。
隔宿不问道,此语幼所闻。
汩没尘土中,岁晚方得君。
学道戒怠情,成功在精勤。
勤哉勤道者,取名不徒云。
别来十二秋,东游遍温鄞。
持呪动至暮,坐禅常达昕。
寸阴古所惜,君今惜余分。
兢兢穷昼夜,直欲忘斋薰。
轩昂冲天鹤,那容混难群。
我老懒成癖,见君但欢欣。
茅斋无一物,坐对柏子焚。
忽然舍我去,翩若风中云。
赠浮屠勤上人。宋代。王之道。 隔宿不问道,此语幼所闻。汩没尘土中,岁晚方得君。学道戒怠情,成功在精勤。勤哉勤道者,取名不徒云。别来十二秋,东游遍温鄞。持呪动至暮,坐禅常达昕。寸阴古所惜,君今惜余分。兢兢穷昼夜,直欲忘斋薰。轩昂冲天鹤,那容混难群。我老懒成癖,见君但欢欣。茅斋无一物,坐对柏子焚。忽然舍我去,翩若风中云。
蜀江久不见沧浪,江上枯槎远可将。
去国尚能三犊载,汲泉何爱一夫忙。
崎岖好事人应笑,冷淡为欢意自长。
遥想纳凉清夜永,窗前微月照汪汪。
千年古木卧无梢,浪卷沙翻去似瓢。
几度过秋生藓晕,至今流润应江潮。
泫然疑有蛟龙吐,断处人言霹雳焦。
材大古来无适用,不须郁郁慕山苗。
和子由木山引水二首。宋代。苏轼。 蜀江久不见沧浪,江上枯槎远可将。去国尚能三犊载,汲泉何爱一夫忙。崎岖好事人应笑,冷淡为欢意自长。遥想纳凉清夜永,窗前微月照汪汪。千年古木卧无梢,浪卷沙翻去似瓢。几度过秋生藓晕,至今流润应江潮。泫然疑有蛟龙吐,断处人言霹雳焦。材大古来无适用,不须郁郁慕山苗。
台上炉香袅翠烟,云间风驭已翩翩。吾皇奉道明灵降,惟德从来可动天。
艮岳百咏 祈真磴。唐代。李质。 台上炉香袅翠烟,云间风驭已翩翩。吾皇奉道明灵降,惟德从来可动天。
凉风动高梧,哀蛩响幽咽。欹枕不成眠,揽衣长叹息。
瞻彼连枝树,茏葱经岁月。视彼林间鸟,众雏长比翼。
嗟我雁行违,迢遥望冀北。再拜送君行,欲语心戚戚。
惜昔别姊时,回肠几碎裂。驰驱二三载,神魂日飞越。
幸得重聚会,承欢两无极。倏忽数年间,又当远离别。
离别复何言,泣涕沾胸臆。君今六翮振,翱翔自安适。
而我若梁燕,秋至催归急。焉能避风尘,稳住雕檐侧。
身世等浮云,劳逸讵能测。自今一挥手,何时见颜色。
努力慰亲心,此躯保金石。
送孟缇妹之京师。清代。张纶英。 凉风动高梧,哀蛩响幽咽。欹枕不成眠,揽衣长叹息。瞻彼连枝树,茏葱经岁月。视彼林间鸟,众雏长比翼。嗟我雁行违,迢遥望冀北。再拜送君行,欲语心戚戚。惜昔别姊时,回肠几碎裂。驰驱二三载,神魂日飞越。幸得重聚会,承欢两无极。倏忽数年间,又当远离别。离别复何言,泣涕沾胸臆。君今六翮振,翱翔自安适。而我若梁燕,秋至催归急。焉能避风尘,稳住雕檐侧。身世等浮云,劳逸讵能测。自今一挥手,何时见颜色。努力慰亲心,此躯保金石。
粉围万雉拱宸居,新邑由来草创初。省署朝衣杂狸鼠,市廛人迹混龙鱼。
望时已近行难到,在处皆宽住似疏。草舞南风半黄碧,客窗幽坐恰便书。
入都门漫赋。宋代。汪梦斗。 粉围万雉拱宸居,新邑由来草创初。省署朝衣杂狸鼠,市廛人迹混龙鱼。望时已近行难到,在处皆宽住似疏。草舞南风半黄碧,客窗幽坐恰便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