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辘轳金井,满砌落花红冷。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谁省,谁省。从此簟纹灯影。
如梦令·正是辘轳金井。清代。纳兰性德。 正是辘轳金井,满砌落花红冷。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谁省,谁省。从此簟纹灯影。
天亮了,井台上响起了辘轳声。一夜风雨,满阶落花,凋零中透出一丝冷意。在这样一个清晨,“我”和她蓦然相逢。“我”对她一见钟情,却难以明了她迷离的眼波背后暗藏的心事。谁能明白?谁能明白呢?从此以后,无论是在簟席上辗转反侧、孤枕难眠之时,还是独对孤灯、辗转徘徊之际,我都会想念她。
辘轳:井上汲水的工具。
砌:台阶。
蓦地:突然地。
省(xing):明白。
有的论者认为,纳兰除先后娶妻卢氏、官氏外,尚有侍妾一人名沈宛。也有的论者以为,纳兰有表妹,与之曾有婚约,后被选人宫中,但情深不泯,纳兰未人值侍卫时,曾乔装僧人人宫探视,等等。说法不一,但皆认为作者是因为失去爱人,为表达自己的痛苦相思之情,写下了这首词。
小令首句点明了相遇的地点。纳兰生于深庭豪门,辘轳金井本是极常见的事物,但从词句一开始,这一再寻常不过的井台在他心里就不一般了。“正是”二字,托出了分量。纳兰在其它作品中也常使用“辘轳金井”这一意象,如“淅沥暗风飘金井,乍闻风定又钟声,薄福荐倾城”(《忆江南》),“绿荫帘外梧桐影,玉虎牵金井”(《虞美人》)。玉虎,辘轳也。“满砌落花红冷”既渲染了辘轳金井之地的环境浪漫,又点明了相遇的时节。金井周围的石阶上层层落红铺砌,使人不忍践踏,而满地的落英又不可遏止地勾起了词人善感的心绪。常人以落红喻无情物,红色本是暖色调,“落红”便反其意而用,既是他自己寂寞阑珊的心情写照,也是词中所描写的恋爱的最终必然的结局的象征吧。最美最动人的事物旋即就如落花飘堕,不可挽留地消逝,余韵袅袅杳杳。
在这阑珊的暮春时节,两人突然相逢,“蓦地”是何等的惊奇,是何等的出人意表,故而这种情是突发的,不可预料的,也不可阻拦的。在古代男女授受不亲的前提下,一见钟情所带来的冲击无法想象。可是,恋人的心是最不可捉摸的,“心事眼波难定”,惊鸿一瞥的美好情感转而制造了更多的内心纷扰,所以,“谁省,谁省,从此簟纹灯影”这一直转而下的心理变化,正是刹那间的欣喜浸入了绵绵不尽的忧愁和疑惑中——对方的心思无法琢磨,未来的不可测又添上了一份恐慌,于是,深宵的青灯旁、孤枕畔,又多了一个辗转反侧的不眠人儿。
安意如的《当时只道是寻常》一书中开篇就收录了这首词并对其有自己的体味。书中是这样说的,词中最广为人知的“相逢”要算秦少游的《鹊桥仙》的名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了。至少,我一看到“相逢”这两个字,先想到的便是少游,然后才是容若。两阙不同风格的词,恰如这两个经历际遇完全不同的男人。
这阙短小的《如梦令》像极了容若的一生,前段是满砌落花红冷,眼波心难定的少年风流,后半段是从此簟纹灯影的忧郁惆怅。
因为爱情的不如意,容若的词总是凄婉到叫人断肠,这凄美如落花的词章惹得后世无数多情的人爱慕不已,认为他“情深不寿”,“天妒英才”,实在是一个可怜可叹的罗密欧。
虽然他只活了三十一年,其间又为着几个女子缠绵悱恻地过了十一年,然而比起历代数不胜数怀才不遇、终生颠沛的人,容若实在不算是个悲剧型的男人。作为一个男人该有的应有的,他都有了。他有一个爱他的妻子,一个仰慕他的小妾,一个至死不渝的情人,一群相濡以沫的朋友;他还有显赫的家世,高贵的血统。他所不齿的父亲为他安排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让他终生无须为生活烦忧;他自身的才华和得天独厚的地位,使得他文运亨通仕途平顺,年纪轻轻便被康熙取中做了近侍。比起名动天下却直到三十六岁才进士及第、当官不久即屡遭贬谪、最终死在流放途中的少游,我不知道,怎么能说容若的一生是个悲剧?
悲剧是上天给了你抱负,给了你理想,给了你实现理想的才华,却一生不给你施展完成的机会,生生折断你的理想。心怀天下饿死孤舟的杜甫是悲剧,李白不是,有名无运的秦观是悲剧,容若不是。更何况,即使是悲剧又岂能尽归罪于“天意”?人难道就可以两手一拍,声称自己全无责任?
容若,他只是不快乐,在锦绣丛中心境荒芜,这是他的心境所致。痛苦并不是社会或者家庭强加给他的。社会道德和家庭责任筑就的牢笼困摄住生存在世上的每一个人。意欲挣脱或是甘心承受,是属于个人的选择。
容若的相逢是在人间,在围着栏杆的金井边,落花满阶的暮春时节。少年恋人的眼波流转,是天真无邪的初见。少游的相逢在天上,是一年一度的七夕,宽阔银河的临时鹊桥上,一对永生不死却永生不得共度的夫妻,见与不见都是万世凄凉。
可是为什么,相逢后,人间的结局是“从此簟纹灯影”;相逢后,天上的结局却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不快乐的原因是,少游于尘世颠沛许久遂懂得寄希望于美满,不再执著于得到;容若万事无缺,反而容易执著于遗憾,始终为没有得到而愁肠难解。
在邂逅爱情的最初都会心花无涯,可是一样相逢,后事往往截然不同。
纳兰性德(1655-1685),满洲人,字容若,号楞伽山人,清代最著名词人之一。其诗词“纳兰词”在清代以至整个中国词坛上都享有很高的声誉,在中国文学史上也占有光采夺目的一席。他生活于满汉融合时期,其贵族家庭兴衰具有关联于王朝国事的典型性。虽侍从帝王,却向往经历平淡。特殊的生活环境背景,加之个人的超逸才华,使其诗词创作呈现出独特的个性和鲜明的艺术风格。流传至今的《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富于意境,是其众多代表作之一。
少小从君游,忽已各壮年。蒙铜未披发,忧孽故熏煎。
羡君怀利器,吾宗秀而贤。刮摩尽结实,涵揉归本源。
圣处猛自力,人物方渺然。
送子谨叔 其四。宋代。杜范。 少小从君游,忽已各壮年。蒙铜未披发,忧孽故熏煎。羡君怀利器,吾宗秀而贤。刮摩尽结实,涵揉归本源。圣处猛自力,人物方渺然。
群邪相引入迷途,失却当年照乘珠。要识本来真面目,须从暗里著工夫。
澄潭风静微波敛,碧落云消片月孤。欲净理融真性得,故吾端复在今吾。
赠明斋。明代。张弼。 群邪相引入迷途,失却当年照乘珠。要识本来真面目,须从暗里著工夫。澄潭风静微波敛,碧落云消片月孤。欲净理融真性得,故吾端复在今吾。
醉里乾坤大,閒中日月长。
静观佛理妙,顿与世缘忘。
晚景无多日,浮生有底忙。
渔翁真得趣,一叶寄沧浪。
遣兴。宋代。蔡戡。 醉里乾坤大,閒中日月长。静观佛理妙,顿与世缘忘。晚景无多日,浮生有底忙。渔翁真得趣,一叶寄沧浪。
良辰入奇怀,端欲挽我行。
幽花迎人笑,欣然媚柴荆。
春醪处处佳,姑泻浊与清。
好鸟何许来,日暮独一鸣。
江山雨新洗,坐使老眼明。
天公喑鹁鸪,要作烂漫晴。
平生木上坐,莫逆惟有卿。
妇寻茅三间,遥取乌几凭。
长腰雪不如,付兹腹彭亨。
短蔬胜肥肉,甘哉北湖羹。
一饱便可足,此外岂所营。
莫语儿子辈,吾侪宁要名。
良辰。宋代。吴则礼。 良辰入奇怀,端欲挽我行。幽花迎人笑,欣然媚柴荆。春醪处处佳,姑泻浊与清。好鸟何许来,日暮独一鸣。江山雨新洗,坐使老眼明。天公喑鹁鸪,要作烂漫晴。平生木上坐,莫逆惟有卿。妇寻茅三间,遥取乌几凭。长腰雪不如,付兹腹彭亨。短蔬胜肥肉,甘哉北湖羹。一饱便可足,此外岂所营。莫语儿子辈,吾侪宁要名。
桂花消息月中传,远客初闻喜欲颠。鸣世文章真不忝,横秋雕鹗任高骞。
朱陈况是曾同学,韦杜从来不乏贤。昨夜金门早朝梦,分明联佩五云边。
闻戚世英发解。明代。潘希曾。 桂花消息月中传,远客初闻喜欲颠。鸣世文章真不忝,横秋雕鹗任高骞。朱陈况是曾同学,韦杜从来不乏贤。昨夜金门早朝梦,分明联佩五云边。
太行界天二千里,清晨跳入寒窗底。
黄河动地万岳雷,却与太行相趁来。
青崖颠狂白波怒,老夫惊倒立不住。
乃是丘迟出塞皈,赠我大轴出塞诗。
手持汉节娖秋月,弓挂天山鸣积雪。
过故东京到北京,泪滴禾黍枯不生。
誓取胡头为饮器,尽与遗民解{外鬼内佳}髻。
诗中哀怨诉阿谁,河水鸣咽山风悲。
中原万象听驱使,总随诗句皈行李。
君不见晋人王右军,龙跳虎卧笔有神。
何曾我得一句子,自哦自写傅世人。
君不见唐人杜子美,万草千花句何绮。
秪以诗傅字不傅,却羡别人云落纸。
莫道丘迟一轴诗,此诗此字绝世奇。
再三莫遣鬼神知,鬼神知了偷却伊。
跋丘宗卿侍郎见赠使北诗一轴。宋代。杨万里。 太行界天二千里,清晨跳入寒窗底。黄河动地万岳雷,却与太行相趁来。青崖颠狂白波怒,老夫惊倒立不住。乃是丘迟出塞皈,赠我大轴出塞诗。手持汉节娖秋月,弓挂天山鸣积雪。过故东京到北京,泪滴禾黍枯不生。誓取胡头为饮器,尽与遗民解{外鬼内佳}髻。诗中哀怨诉阿谁,河水鸣咽山风悲。中原万象听驱使,总随诗句皈行李。君不见晋人王右军,龙跳虎卧笔有神。何曾我得一句子,自哦自写傅世人。君不见唐人杜子美,万草千花句何绮。秪以诗傅字不傅,却羡别人云落纸。莫道丘迟一轴诗,此诗此字绝世奇。再三莫遣鬼神知,鬼神知了偷却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