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玉毁琴
陈子昂第二次落第,适一人卖胡琴,索价百万,豪贵围观,莫敢问津,陈子昂挤进人群,出千缗(古代一种计量单位)买之。并于次日在长安宣阳里宴会豪贵,捧琴感叹:“蜀人陈子昂,有文百轴,不为人知,此乐贱工之乐,岂宜留心。”话完即碎琴遍发诗文给与会者。其时京兆司功王适读后,惊叹曰:“此人必为海内文宗矣!”一时帝京斐然瞩目。
狱中卜命
卢藏用《陈子昂别传》云:“属本县令段简贪暴残忍,闻其家有财,乃附会文法,将欲害之。子昂慌惧,使家人纳钱20万,而简意未塞,数舆曳就吏。子昂素羸疾,又哀毁,杖不能起。外迫苛政,自度气力恐不能全,因命蓍自筮,卦成,仰而号曰:”天命不佑,吾殆死矣!"于是遂绝,年四十二。
少年时期
陈子昂幼而聪颖,少而任侠,年十七、八,尚不知书。后因击剑伤人,始弃武从文,慨然立志,谢绝旧友,深钻经史,不几年便学涉百家,不让乃父。
两次落第
高宗调露元年(679年),怀经纬之才的陈子昂,出三峡,北上长安,进入当时的最高学府国子监学习,并参加了第二年科举考试。落第后还乡。回故里金华山研读,“数年之间,经史百家,罔不赅览。尤善属文,雅有相如、子云之风骨”,为他后来革新文学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永淳元年(682年),学有所成的陈子昂,再次入京应试,仍不为人知。
得到重用
文明元年(684)进士及第。
陈子昂生性耿直,关怀天下,直言敢谏,一度遭到当权者的排斥和打击。三十八岁辞职还乡,后为奸人所害。但因其文“历抵群公”,得罪权贵,不为所用。不久唐高宗病逝于洛阳,武则天执掌朝政,议迁梓宫归葬乾陵。陈子昂闻后,上书阙下加以谏阻,武则天看后,叹其才,授以麟台正字,旋迁右拾遗。垂拱二年(686),万岁通天元年(696)两次从军北征。
受谗被诬
陈子昂北征,积极反对外族统治者制造的分裂战争,多次直言进谏,不但未被采纳,却被斥降职。一度遭到当权者的排挤和打击,壮志难酬的陈子昂三十八岁辞职还乡,后被奸人陷害,冤死狱中,年仅四十一岁。
<晚次乐乡县>是陈子昂由故乡东行入京,在襄州乐乡县留宿时所写的一首抒发羁旅之情的五律.顾璘曰:“无句法,无字法,天然之妙”。陈子昂继四杰之后,以更坚决的态度起来反对齐梁诗风的统治,在理论和创作实践上都表现了鲜明的创造革新精神。陈子昂的思想是很复杂的,他既好纵横任侠,又好佛老神仙,但儒家兼善天下的精神,仍然是他思想的主导方面。从他的许多政论奏疏中,我们可以看到他洞察国家安危的远见,关怀人民疾苦的热情。例如在《上蜀川安危事》的奏疏中,他曾经对诸羌的进犯感到忧虑,对蜀川人民“失业”、“逃亡”深表同情,对“官人贪暴”、“侵渔”、“剥夺”百姓的罪恶加以愤慨的指责。《资治通鉴》引用他的奏疏、政论有四、五处之多。王夫之《读通鉴论》认为陈子昂“非但文士之选”,而且是“大臣”之材,这是完全正确的。他的政治热情是他从事诗歌革新的动力。
陈子昂在著名的《修竹篇序》里,曾经提出了诗歌革新的正面主张:东方公足下:文章道弊,五百年矣,汉魏风骨,晋宋莫传,然而文献有可征者。仆尝暇时观齐梁间诗,彩丽竞繁,而兴寄都绝,每以永叹,思古人,常恐逶迤颓靡,风雅不作,以耿耿也。一昨于解三处见明公《咏孤桐篇》,骨气端翔,音情顿挫,光英朗练,有金石声。遂用洗心饰视,发挥幽郁。不图正始之音,复睹于兹;可使建安作者,相视而笑。…… 在唐诗发展史上,陈子昂这篇短文好像一篇宣言,标志着唐代诗风的革新和转变。我们知道,刘勰、锺嵘反对南朝形式主义诗风,曾经标举过“比兴”、“风骨”的传统。王勃反对龙朔前后的宫廷诗风,也指责他们是“骨气都尽,刚健不闻”。陈子昂继承了他们的主张,一针见血地指出初唐宫廷诗人们所奉为偶像的齐梁诗风是“彩丽竞繁,而兴寄都绝”,指出了“风雅兴寄”和“汉魏风骨”的光辉传统作为创作的先驱榜样,在倡导复古的旗帜下实现诗歌内容的真正革新。态度很坚决,旗帜很鲜明,号召很有力量。“兴寄”和“风骨”都是关系着诗歌生命的首要问题。“兴寄”的实质是要求诗歌发扬批判现实的传统,要求诗歌有鲜明的政治倾向。“风骨”的实质是要求诗歌有高尚充沛的思想感情,有刚健充实的现实内容。从当时情况来说,只有实现内容的真正革新,才能使诗歌负起时代的使命。同时,我们还应该看到,由于“初唐四杰”等诗人的积极努力,新风格的唐诗已经出现,沿袭齐梁的宫廷诗风已经越来越为人们所不满,诗歌革新的时机更加成熟了。陈子昂的革新主张在这个时候提出,不仅有理论的意义,而且富有实践的意义;不仅抨击了陈腐的诗风,而且还为当时正在萌芽成长的新诗人、新诗风开辟道路。
陈子昂的诗歌创作,鲜明有力地体现了他的革新主张。《感遇诗》三十八首,正是表现这种革新精神的主要作品。这些诗并不是同时之作,有的讽刺现实、感慨时事,有的感怀身世、抒发理想。内容广阔丰富,思想也矛盾复杂。首先值得注意的是那些现实性很强的边塞诗,例如:朝入云中郡,北望单于台。胡秦何密迩,沙朔气雄哉!籍籍天骄子,猖狂已复来。塞垣无名将,亭堠空崔嵬。咄嗟吾何叹,边人涂草莱。 这是他从征塞北时的作品,诗中对将帅无能,使边民不断遭受胡人侵害的现实,深表愤慨。在从征幽州时所写的“朔风吹海树”一篇中,又对边塞将士的爱国热情遭到压抑表示深刻的同情。
“丁亥岁云暮”一篇更明白地揭发了武后开蜀山取道袭击吐蕃的穷兵黩武的举动。这些内容都初步突破了泛拟古题的边塞诗传统风气。他对武后内政方面的弊端也有所讽刺。在“圣人不利己”一诗里,他指责了武后雕制佛像、建造佛寺,浪费人力物力的佞佛行为。在“贵人难得意”一诗里,他更勇敢地讽刺了武后对待臣下时而信任、时而杀戮的作风。从这些现实性很强的诗篇中,我们清晰地看到他的政治抱负和他的诗歌革新主张有着密切的内在联系。他的那些感怀身世的诗,也写得很动人: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幽独空林色,朱蕤冒紫茎。迟迟白日晚,袅袅秋风生。岁华尽摇落,芳意竟何成? 这里,美好理想无法实现的深沉的苦闷,借楚辞草木零落、美人迟暮的意境,宛转蕴藉地表现出来。但是,他这种苦闷,在不同的时间境遇之下,又转为愤激慷慨之音。如: 本为贵公子,平生实爱才。感到思报国,拔剑起蒿莱。西驰丁零塞,北上单于台。登山见千里,怀古心悠哉!谁言未忘祸,磨灭成尘埃。
《感遇诗》里也有一些叹息人生祸福无常,赞美隐逸求仙,发挥佛老玄理的作品,例如“市人矜巧智”、“玄天幽且默”等篇,都有浓厚的佛老消极思想。
《登幽州台歌》和《蓟丘览古赠卢居士藏用》七首也是他杰出的代表作。这几首诗是他随建安王武攸宜出征契丹的时候写的。卢藏用《陈氏别传》说:子昂体弱多疾,感激忠义,常欲奋身以答国士。自以官在近侍,又参预军谋,不可见危而惜身苟容。他日又进谏,言甚切至,建安谢绝之,乃署以军曹。子昂知不合,因箝默下列,但兼掌书记而已。因登蓟北楼,感昔乐土、燕昭之事,赋诗数首。乃泫然流涕而歌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时人莫不知也。 他在《蓟丘览古》中,曾经歌颂了礼贤下士、知人善任的燕昭王、燕太子,感激知遇、乘时立功的乐毅、郭隗等历史人物。俯仰今古,瞻望未来,他更深刻地体验到生不逢时、理想无法实现的痛苦和悲哀,也更深刻地体会了古往今来许多仁人志士在困扼境遇中激愤不平的崇高感情。也正是这种不可遏止的理想和激情,使他唱出了这首浪漫主义的《登幽州台歌》。尽管由于历史条件的限制,他的苦闷无法解决,使这首诗的情调显得相当孤独。但是,也正是这首诗,在当时和后代得到无数读者的深刻同情,卢藏用说这首诗“时人莫不知也”,就是有力的证明。这不愧是齐梁以来两百多年中没有听到过的洪钟巨响。
陈子昂的律诗比较少,但是象《度荆门望楚》,也是初唐律诗中的佳作:遥遥去巫峡,望望下章台。巴国山川尽,荆门烟雾开。城分苍野外,树断白云隈。今日狂歌客,谁知入楚来。 诗人用气势流畅的笔调,写出了他初次离蜀途中所见的巴楚壮丽山川。风格和其他诗人是有所不同的。
陈子昂仰慕“建安作者”和“正始之音”,他的诗受建安、正始诗人影响较深。唐皎然《诗式》说:“子昂《感遇》,其源出于阮公《咏怀》。”象“兰若生春夏”、“贵人难得意”等比兴托讽的诗篇,以及那些感慨人生祸福无常的诗,的确和阮籍相似。此外如《燕昭王》乃至《登幽州台歌》等,和阮诗“驾言发魏都”、“独坐空堂上”等诗也有意境相通之处。而“丁亥岁云暮”、“本为贵公子”、“朔风吹海树”、“苍苍丁零塞”等边塞诗,则和建安诗中“梗概而多气”的写时事之作比较接近。他的诗中,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同时存在。那些现实主义的作品,有的叙事慷慨沉痛,有的还兼有政论锋芒。那些偏于抒发理想之作,有的寄兴幽婉,有的又激情奔放,这又是浪漫主义的不同表现。总的来说,他的诗风格并不完全统一。
当然,陈子昂的诗在艺术上也存在一些缺点。他对汉魏南北朝的乐府民歌学习得不够。对七言诗这种新形式也不重视,集中竟没有一首七言诗(注:只蜀刻本《陈子昂先生全集》有《杨柳枝》七绝一首,真伪难定。)。《感遇诗》中甚至还有一些作品受玄言诗影响,读起来有些枯燥乏味。但是,他的全部诗作绝没有一点齐梁浮艳的气息,这是更难能可贵的。 总之,他是唐诗开创时期在诗歌革新的理论和实践上都有重大功绩的诗人,杜甫称赞他:“有才继骚雅,哲匠不比肩。公生扬马后,名与日月悬。……千古立忠义,《感遇》有遗篇。”韩愈称赞他:“国朝盛文章,子昂始高蹈。”都对他在唐诗发展上的功绩有高度的肯定,也反映了唐代诗人的公论,至于他的《感遇诗》直接启发了张九龄《感遇》和李白《古风》的创作,李白继承他以复古为革新的理论,进一步完成唐诗革新的历史任务,更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陈子昂在散文革新上也是有功绩的。他文集中虽然也还有一些骈文,但那些对策、奏疏,都用的是比较朴实畅达的古代散文,这在唐代,也是开风气之先。所以唐代古文家萧颖士、梁肃、韩愈都对他这方面的努力有较高的评价。
微月生西海,幽阳始代升。圆光正东满,阴魄已朝凝。
太极生天地,三元更废兴。至精谅斯在,三五谁能征。
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幽独空林色,朱蕤冒紫茎。
迟迟白日晚,袅袅秋风生。岁华尽摇落,芳意竟何成。
苍苍丁零塞,今古缅荒途。亭堠何摧兀,暴骨无全躯。
黄沙幕南起,白日隐西隅。汉甲三十万,曾以事匈奴。
但见沙场死,谁怜塞上孤。
乐羊为魏将,食子殉军功。骨肉且相薄,他人安得忠。
吾闻中山相,乃属放麑翁。孤兽犹不忍,况以奉君终。
市人矜巧智,于道若童蒙。倾夺相夸侈,不知身所终。
曷见玄真子,观世玉壶中。窅然遗天地,乘化入无穷。
吾观龙变化,乃知至阳精。石林何冥密,幽洞无留行。
古之得仙道,信与元化并。玄感非象识,谁能测沉冥。
世人拘目见,酣酒笑丹经。昆仑有瑶树,安得采其英。
白日每不归,青阳时暮矣。茫茫吾何思,林卧观无始。
众芳委时晦,鶗鴂鸣悲耳。鸿荒古已颓,谁识巢居子。
吾观昆仑化,日月沦洞冥。精魄相交会,天壤以罗生。
仲尼推太极,老聃贵窈冥。西方金仙子,崇义乃无明。
空色皆寂灭,缘业定何成。名教信纷藉,死生俱未停。
圣人秘元命,惧世乱其真。如何嵩公辈,诙谲误时人。
先天诚为美,阶乱祸谁因。长城备胡寇,嬴祸发其亲。
赤精既迷汉,子年何救秦。去去桃李花,多言死如麻。
深居观元化,悱然争朵颐。谗说相啖食,利害纷eq々。
便便夸毗子,荣耀更相持。务光让天下,商贾竞刀锥。
已矣行采芝,万世同一时。
吾爱鬼谷子,青溪无垢氛。囊括经世道,遗身在白云。
七雄方龙斗,天下久无君。浮荣不足贵,遵养晦时文。
舒可弥宇宙,卷之不盈分。岂徒山木寿,空与麋鹿群。
呦呦南山鹿,罹罟以媒和。招摇青桂树,幽蠹亦成科。
世情甘近习,荣耀纷如何。怨憎未相复,亲爱生祸罗。
瑶台倾巧笑,玉杯殒双蛾。谁见枯城蘖,青青成斧柯。
林居病时久,水木澹孤清。闲卧观物化,悠悠念无生。
青春始萌达,朱火已满盈。徂落方自此,感叹何时平。
临岐泣世道,天命良悠悠。昔日殷王子,玉马遂朝周。
宝鼎沦伊谷,瑶台成古丘。西山伤遗老,东陵有故侯。
贵人难得意,赏爱在须臾。莫以心如玉,探他明月珠。
昔称夭桃子,今为舂市徒。鸱鸮悲东国,麋鹿泣姑苏。
谁见鸱夷子,扁舟去五湖。
圣人去已久,公道缅良难。蚩蚩夸毗子,尧禹以为谩。
骄荣贵工巧,势利迭相干。燕王尊乐毅,分国愿同欢。
鲁连让齐爵,遗组去邯郸。伊人信往矣,感激为谁叹。
幽居观天运,悠悠念群生。终古代兴没,豪圣莫能争。
三季沦周赧,七雄灭秦嬴。复闻赤精子,提剑入咸京。
炎光既无象,晋虏复纵横。尧禹道已昧,昏虐势方行。
岂无当世雄,天道与胡兵。咄咄安可言,时醉而未醒。
仲尼溺东鲁,伯阳遁西溟。大运自古来,旅人胡叹哉。
逶迤势已久,骨鲠道斯穷。岂无感激者,时俗颓此风。
灌园何其鄙,皎皎於陵中。世道不相容,嗟嗟张长公。
圣人不利己,忧济在元元。黄屋非尧意,瑶台安可论。
吾闻西方化,清净道弥敦。奈何穷金玉,雕刻以为尊。
云构山林尽,瑶图珠翠烦。鬼工尚未可,人力安能存。
夸愚适增累,矜智道逾昏。
玄天幽且默,群议曷嗤嗤。圣人教犹在,世运久陵夷。
一绳将何系,忧醉不能持。去去行采芝,勿为尘所欺。
蜻蛉游天地,与世本无患。飞飞未能止,黄雀来相干。
穰侯富秦宠,金石比交欢。出入咸阳里,诸侯莫敢言。
宁知山东客,激怒秦王肝。布衣取丞相,千载为辛酸。
微霜知岁晏,斧柯始青青。况乃金天夕,浩露沾群英。
登山望宇宙,白日已西暝。云海方荡潏,孤鳞安得宁。
翡翠巢南海,雄雌珠树林。何知美人意,骄爱比黄金。
杀身炎州里,委羽玉堂阴。旖旎光首饰,葳蕤烂锦衾。
岂不在遐远,虞罗忽见寻。多材信为累,叹息此珍禽。
挈瓶者谁子,姣服当青春。三五明月满,盈盈不自珍。
高堂委金玉,微缕悬千钧。如何负公鼎,被夺笑时人。
玄蝉号白露,兹岁已蹉跎。群物从大化,孤英将奈何。
瑶台有青鸟,远食玉山禾。昆仑见玄凤,岂复虞云罗。
荒哉穆天子,好与白云期。宫女多怨旷,层城闭蛾眉。
日耽瑶池乐,岂伤桃李时。青苔空萎绝,白发生罗帷。
朝发宜都渚,浩然思故乡。故乡不可见,路隔巫山阳。
巫山彩云没,高丘正微茫。伫立望已久,涕落沾衣裳。
岂兹越乡感,忆昔楚襄王。朝云无处所,荆国亦沦亡。
昔日章华宴,荆王乐荒淫。霓旌翠羽盖,射兕云梦林。
朅来高唐观,怅望云阳岑。雄图今何在,黄雀空哀吟。
丁亥岁云暮,西山事甲兵。赢粮匝邛道,荷戟争羌城。
严冬阴风劲,穷岫泄云生。昏曀无昼夜,羽檄复相惊。
拳跼竞万仞,崩危走九冥。籍籍峰壑里,哀哀冰雪行。
圣人御宇宙,闻道泰阶平。肉食谋何失,藜藿缅纵横。
可怜瑶台树,灼灼佳人姿。碧华映朱实,攀折青春时。
岂不盛光宠,荣君白玉墀。但恨红芳歇,凋伤感所思。
朅来豪游子,势利祸之门。如何兰膏叹,感激自生冤。
众趋明所避,时弃道犹存。云渊既已失,罗网与谁论。
箕山有高节,湘水有清源。唯应白鸥鸟,可为洗心言。
索居犹几日,炎夏忽然衰。阳彩皆阴翳,亲友尽暌违。
登山望不见,涕泣久涟洏。宿梦感颜色,若与白云期。
马上骄豪子,驱逐正蚩蚩。蜀山与楚水,携手在何时。
金鼎合神丹,世人将见欺。飞飞骑羊子,胡乃在峨眉。
变化固幽类,芳菲能几时。疲疴苦沦世,忧痗日侵淄。
眷然顾幽褐,白云空涕洟。
朔风吹海树,萧条边已秋。亭上谁家子,哀哀明月楼。
自言幽燕客,结发事远游。赤丸杀公吏,白刃报私仇。
避仇至海上,被役此边州。故乡三千里,辽水复悠悠。
每愤胡兵入,常为汉国羞。何知七十战,白首未封侯。
本为贵公子,平生实爱才。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
西驰丁零塞,北上单于台。登山见千里,怀古心悠哉。
谁言未忘祸,磨灭成尘埃。
浩然坐何慕,吾蜀有峨眉。念与楚狂子,悠悠白云期。
时哉悲不会,涕泣久涟洏。梦登绥山穴,南采巫山芝。
探元观群化,遗世从云螭。婉娈时永矣,感悟不见之。
朝入云中郡,北望单于台。胡秦何密迩,沙朔气雄哉。
藉藉天骄子,猖狂已复来。塞垣无名将,亭堠空崔嵬。
咄嗟吾何叹,边人涂草莱。
仲尼探元化,幽鸿顺阳和。大运自盈缩,春秋递来过。
盲飙忽号怒,万物相纷劘。溟海皆震荡,孤凤其如何。
感遇诗三十八首。唐代。陈子昂。 微月生西海,幽阳始代升。圆光正东满,阴魄已朝凝。太极生天地,三元更废兴。至精谅斯在,三五谁能征。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幽独空林色,朱蕤冒紫茎。迟迟白日晚,袅袅秋风生。岁华尽摇落,芳意竟何成。苍苍丁零塞,今古缅荒途。亭堠何摧兀,暴骨无全躯。黄沙幕南起,白日隐西隅。汉甲三十万,曾以事匈奴。但见沙场死,谁怜塞上孤。乐羊为魏将,食子殉军功。骨肉且相薄,他人安得忠。吾闻中山相,乃属放麑翁。孤兽犹不忍,况以奉君终。市人矜巧智,于道若童蒙。倾夺相夸侈,不知身所终。曷见玄真子,观世玉壶中。窅然遗天地,乘化入无穷。吾观龙变化,乃知至阳精。石林何冥密,幽洞无留行。古之得仙道,信与元化并。玄感非象识,谁能测沉冥。世人拘目见,酣酒笑丹经。昆仑有瑶树,安得采其英。白日每不归,青阳时暮矣。茫茫吾何思,林卧观无始。众芳委时晦,鶗鴂鸣悲耳。鸿荒古已颓,谁识巢居子。吾观昆仑化,日月沦洞冥。精魄相交会,天壤以罗生。仲尼推太极,老聃贵窈冥。西方金仙子,崇义乃无明。空色皆寂灭,缘业定何成。名教信纷藉,死生俱未停。圣人秘元命,惧世乱其真。如何嵩公辈,诙谲误时人。先天诚为美,阶乱祸谁因。长城备胡寇,嬴祸发其亲。赤精既迷汉,子年何救秦。去去桃李花,多言死如麻。深居观元化,悱然争朵颐。谗说相啖食,利害纷eq々。便便夸毗子,荣耀更相持。务光让天下,商贾竞刀锥。已矣行采芝,万世同一时。吾爱鬼谷子,青溪无垢氛。囊括经世道,遗身在白云。七雄方龙斗,天下久无君。浮荣不足贵,遵养晦时文。舒可弥宇宙,卷之不盈分。岂徒山木寿,空与麋鹿群。呦呦南山鹿,罹罟以媒和。招摇青桂树,幽蠹亦成科。世情甘近习,荣耀纷如何。怨憎未相复,亲爱生祸罗。瑶台倾巧笑,玉杯殒双蛾。谁见枯城蘖,青青成斧柯。林居病时久,水木澹孤清。闲卧观物化,悠悠念无生。青春始萌达,朱火已满盈。徂落方自此,感叹何时平。临岐泣世道,天命良悠悠。昔日殷王子,玉马遂朝周。宝鼎沦伊谷,瑶台成古丘。西山伤遗老,东陵有故侯。贵人难得意,赏爱在须臾。莫以心如玉,探他明月珠。昔称夭桃子,今为舂市徒。鸱鸮悲东国,麋鹿泣姑苏。谁见鸱夷子,扁舟去五湖。圣人去已久,公道缅良难。蚩蚩夸毗子,尧禹以为谩。骄荣贵工巧,势利迭相干。燕王尊乐毅,分国愿同欢。鲁连让齐爵,遗组去邯郸。伊人信往矣,感激为谁叹。幽居观天运,悠悠念群生。终古代兴没,豪圣莫能争。三季沦周赧,七雄灭秦嬴。复闻赤精子,提剑入咸京。炎光既无象,晋虏复纵横。尧禹道已昧,昏虐势方行。岂无当世雄,天道与胡兵。咄咄安可言,时醉而未醒。仲尼溺东鲁,伯阳遁西溟。大运自古来,旅人胡叹哉。逶迤势已久,骨鲠道斯穷。岂无感激者,时俗颓此风。灌园何其鄙,皎皎於陵中。世道不相容,嗟嗟张长公。圣人不利己,忧济在元元。黄屋非尧意,瑶台安可论。吾闻西方化,清净道弥敦。奈何穷金玉,雕刻以为尊。云构山林尽,瑶图珠翠烦。鬼工尚未可,人力安能存。夸愚适增累,矜智道逾昏。玄天幽且默,群议曷嗤嗤。圣人教犹在,世运久陵夷。一绳将何系,忧醉不能持。去去行采芝,勿为尘所欺。蜻蛉游天地,与世本无患。飞飞未能止,黄雀来相干。穰侯富秦宠,金石比交欢。出入咸阳里,诸侯莫敢言。宁知山东客,激怒秦王肝。布衣取丞相,千载为辛酸。微霜知岁晏,斧柯始青青。况乃金天夕,浩露沾群英。登山望宇宙,白日已西暝。云海方荡潏,孤鳞安得宁。翡翠巢南海,雄雌珠树林。何知美人意,骄爱比黄金。杀身炎州里,委羽玉堂阴。旖旎光首饰,葳蕤烂锦衾。岂不在遐远,虞罗忽见寻。多材信为累,叹息此珍禽。挈瓶者谁子,姣服当青春。三五明月满,盈盈不自珍。高堂委金玉,微缕悬千钧。如何负公鼎,被夺笑时人。玄蝉号白露,兹岁已蹉跎。群物从大化,孤英将奈何。瑶台有青鸟,远食玉山禾。昆仑见玄凤,岂复虞云罗。荒哉穆天子,好与白云期。宫女多怨旷,层城闭蛾眉。日耽瑶池乐,岂伤桃李时。青苔空萎绝,白发生罗帷。朝发宜都渚,浩然思故乡。故乡不可见,路隔巫山阳。巫山彩云没,高丘正微茫。伫立望已久,涕落沾衣裳。岂兹越乡感,忆昔楚襄王。朝云无处所,荆国亦沦亡。昔日章华宴,荆王乐荒淫。霓旌翠羽盖,射兕云梦林。朅来高唐观,怅望云阳岑。雄图今何在,黄雀空哀吟。丁亥岁云暮,西山事甲兵。赢粮匝邛道,荷戟争羌城。严冬阴风劲,穷岫泄云生。昏曀无昼夜,羽檄复相惊。拳跼竞万仞,崩危走九冥。籍籍峰壑里,哀哀冰雪行。圣人御宇宙,闻道泰阶平。肉食谋何失,藜藿缅纵横。可怜瑶台树,灼灼佳人姿。碧华映朱实,攀折青春时。岂不盛光宠,荣君白玉墀。但恨红芳歇,凋伤感所思。朅来豪游子,势利祸之门。如何兰膏叹,感激自生冤。众趋明所避,时弃道犹存。云渊既已失,罗网与谁论。箕山有高节,湘水有清源。唯应白鸥鸟,可为洗心言。索居犹几日,炎夏忽然衰。阳彩皆阴翳,亲友尽暌违。登山望不见,涕泣久涟洏。宿梦感颜色,若与白云期。马上骄豪子,驱逐正蚩蚩。蜀山与楚水,携手在何时。金鼎合神丹,世人将见欺。飞飞骑羊子,胡乃在峨眉。变化固幽类,芳菲能几时。疲疴苦沦世,忧痗日侵淄。眷然顾幽褐,白云空涕洟。朔风吹海树,萧条边已秋。亭上谁家子,哀哀明月楼。自言幽燕客,结发事远游。赤丸杀公吏,白刃报私仇。避仇至海上,被役此边州。故乡三千里,辽水复悠悠。每愤胡兵入,常为汉国羞。何知七十战,白首未封侯。本为贵公子,平生实爱才。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西驰丁零塞,北上单于台。登山见千里,怀古心悠哉。谁言未忘祸,磨灭成尘埃。浩然坐何慕,吾蜀有峨眉。念与楚狂子,悠悠白云期。时哉悲不会,涕泣久涟洏。梦登绥山穴,南采巫山芝。探元观群化,遗世从云螭。婉娈时永矣,感悟不见之。朝入云中郡,北望单于台。胡秦何密迩,沙朔气雄哉。藉藉天骄子,猖狂已复来。塞垣无名将,亭堠空崔嵬。咄嗟吾何叹,边人涂草莱。仲尼探元化,幽鸿顺阳和。大运自盈缩,春秋递来过。盲飙忽号怒,万物相纷劘。溟海皆震荡,孤凤其如何。
美人挟赵瑟,微月在西轩。寂寞夜何久,殷勤玉指繁。
清光委衾枕,遥思属湘沅。空帘隔星汉,犹梦感精魂。
月夜有怀。唐代。陈子昂。 美人挟赵瑟,微月在西轩。寂寞夜何久,殷勤玉指繁。清光委衾枕,遥思属湘沅。空帘隔星汉,犹梦感精魂。
别馆分周国,归骖入汉京。地连函谷塞,川接广阳城。
望迥楼台出,途遥烟雾生。莫言长落羽,贫贱一交情。
落第西还别刘祭酒高明府。唐代。陈子昂。 别馆分周国,归骖入汉京。地连函谷塞,川接广阳城。望迥楼台出,途遥烟雾生。莫言长落羽,贫贱一交情。
深居观元化,悱然争朵颐。谗说相啖食,利害纷㘈㘈。
便便夸毗子,荣耀更相持。务光让天下,商贾竞刀锥。
已矣行采芝,万世同一时。
感遇诗三十八首 其十。唐代。陈子昂。 深居观元化,悱然争朵颐。谗说相啖食,利害纷㘈㘈。便便夸毗子,荣耀更相持。务光让天下,商贾竞刀锥。已矣行采芝,万世同一时。
东方公足下:文章道弊五百年矣。汉魏风骨,晋宋莫传,然而文献有可征者。仆尝暇时观齐、梁间诗,彩丽竞繁,而兴寄都绝,每以永叹。思古人,常恐逶迤颓靡,风雅不作,以耿耿也。一昨于解三处,见明公《咏孤桐篇》,骨气端翔,音情顿挫,光英朗练,有金石声。遂用洗心饰视,发挥幽郁。不图正始之音复睹于兹,可使建安作者相视而笑。解君云:“张茂先、何敬祖,东方生与其比肩。”仆亦以为知言也。故感叹雅制,作《修竹诗》一首,当有知音以传示之。
龙种生南岳,孤翠郁亭亭。
峰岭上崇崒,烟雨下微冥。
夜闻鼯鼠叫,昼聒泉壑声。
春风正淡荡,白露已清泠。
哀响激金奏,密色滋玉英。
岁寒霜雪苦,含彩独青青。
岂不厌凝冽,羞比春木荣。
春木有荣歇,此节无凋零。
始愿与金石,终古保坚贞。
不意伶伦子,吹之学凤鸣。
遂偶云和瑟,张乐奏天庭。
妙曲方千变,箫韶亦九成。
信蒙雕斫美,常愿事仙灵。
驱驰翠虬驾,伊郁紫鸾笙。
结交嬴台女,吟弄升天行。
携手登白日,远游戏赤城。
低昂玄鹤舞,断续彩云生。
永随众仙去,三山游玉京。
与东方左史虬修竹篇。唐代。陈子昂。 东方公足下:文章道弊五百年矣。汉魏风骨,晋宋莫传,然而文献有可征者。仆尝暇时观齐、梁间诗,彩丽竞繁,而兴寄都绝,每以永叹。思古人,常恐逶迤颓靡,风雅不作,以耿耿也。一昨于解三处,见明公《咏孤桐篇》,骨气端翔,音情顿挫,光英朗练,有金石声。遂用洗心饰视,发挥幽郁。不图正始之音复睹于兹,可使建安作者相视而笑。解君云:“张茂先、何敬祖,东方生与其比肩。”仆亦以为知言也。故感叹雅制,作《修竹诗》一首,当有知音以传示之。龙种生南岳,孤翠郁亭亭。峰岭上崇崒,烟雨下微冥。夜闻鼯鼠叫,昼聒泉壑声。春风正淡荡,白露已清泠。哀响激金奏,密色滋玉英。岁寒霜雪苦,含彩独青青。岂不厌凝冽,羞比春木荣。春木有荣歇,此节无凋零。始愿与金石,终古保坚贞。不意伶伦子,吹之学凤鸣。遂偶云和瑟,张乐奏天庭。妙曲方千变,箫韶亦九成。信蒙雕斫美,常愿事仙灵。驱驰翠虬驾,伊郁紫鸾笙。结交嬴台女,吟弄升天行。携手登白日,远游戏赤城。低昂玄鹤舞,断续彩云生。永随众仙去,三山游玉京。
白云苍梧来。
氛氲万里色。
闻君太平世。
栖泊灵台侧。
古意题徐令壁(一作题著作令壁)。唐代。陈子昂。 白云苍梧来。氛氲万里色。闻君太平世。栖泊灵台侧。
朝发宜都渚。
浩然思故乡。
故乡不可见。
路隔巫山阳。
巫山彩云没。
高丘正微茫。
伫立望已久。
涕落沾衣裳。
岂兹越乡感。
忆昔楚襄王。
朝云无处所。
荆国亦沦亡。
感遇·之廿七。唐代。陈子昂。 朝发宜都渚。浩然思故乡。故乡不可见。路隔巫山阳。巫山彩云没。高丘正微茫。伫立望已久。涕落沾衣裳。岂兹越乡感。忆昔楚襄王。朝云无处所。荆国亦沦亡。
幽居观天运。
悠悠念群生。
终古代兴没。
豪圣莫能争。
三季沦周赧。
七雄灭秦嬴。
复闻赤精子。
提剑入咸京。
炎光既无象。
晋虏复纵横。
尧禹道已昧。
昏虐势方行。
岂无当世雄。
天道与胡兵。
咄咄安可言。
时醉而未醒。
仲尼溺东鲁。
伯阳遁西溟。
大运自古来。
旅人胡叹哉。
感遇·之十七。唐代。陈子昂。 幽居观天运。悠悠念群生。终古代兴没。豪圣莫能争。三季沦周赧。七雄灭秦嬴。复闻赤精子。提剑入咸京。炎光既无象。晋虏复纵横。尧禹道已昧。昏虐势方行。岂无当世雄。天道与胡兵。咄咄安可言。时醉而未醒。仲尼溺东鲁。伯阳遁西溟。大运自古来。旅人胡叹哉。
边地无芳树,莺声忽听新。间关如有意,愁绝若怀人。
明妃失汉宠,蔡女没胡尘。坐闻应落泪,况忆故园春。
居延海树闻莺同作。唐代。陈子昂。 边地无芳树,莺声忽听新。间关如有意,愁绝若怀人。明妃失汉宠,蔡女没胡尘。坐闻应落泪,况忆故园春。
公子好追随,爱客不知疲。象筵开玉馔,翠羽饰金卮。
此时高宴所,讵减习家池。循涯倦短翮,何处俪长离。
晦日重宴高氏林亭(见《岁时杂咏》)。唐代。陈子昂。 公子好追随,爱客不知疲。象筵开玉馔,翠羽饰金卮。此时高宴所,讵减习家池。循涯倦短翮,何处俪长离。